他们不约而同地闭上嘴，不同于尴尬的沉默像是一堵墙拔地而起，这时候桌上半凋谢的花朵是那么的有意思，还有褪了色的桌布，挂在后边墙上染上霉点的油画，这一切都比再开启下一个话题来得有意思多了。
这该死的默契！海因里希在心里诅咒着。十多年了，他们平日里没少因为这良好的配合获益，可现在这也让他们都心知肚明未曾出口的秘密。
说点什么，求你了，哪怕否认也好！你不应该怒斥这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吗！我相信、我想要相信你，别让那一切成空！
海因里希抿了抿嘴唇，感到一阵燥意。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像是被点着了，只要对方的一句话就能爆开或者冷却。
然而......
“...就是那样。”纳西华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空气被夺走了，海因里希眼前一黑，在陷入昏厥前又被强悍的神经拉起。“你在撒谎！”
“我没有必要否认这个。我的确是异端的后代，也参与过审判，以被指控者的身份。那是我进入圣廷之前的事了。”
纳西华没有看他，他还带着那愚蠢的面具，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餐刀，银发依旧梳得整整齐齐。
“那你为什么没有被烧死？你本应该和那些人一样！”海因里希简直不敢想象他们居然一直是让一个异端来进行神圣的审判。
纳西华看他一眼，里边含义复杂地叫他头晕，但唯独没有愧疚：“他们需要我活着。”
“谁？”
“很多人。极尽你能想到的。”
这不应该——没有什么能够赦免异端，除非是神本身的谕令，难道说纳西华身上曾经出现过神迹？海因里希盯着他看。
不，不对。纳西华看他的神色，心里波澜不惊。虽然很容易就联想到那个方面，可自己和神毫无关联，甚至连祷告声都不会传达到神的耳中，因为自己是个异端。他仍活着，不过是人间的博弈而已，是多方妥协下的结果，是象征着君权对神权的让步。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审判长的权力让他脱离棋盘，能够平等地见识到大陆上的斗争。这么想来，居然还要感谢那个出现在北境的恶魔。
“我会向圣座禀告的。”海因里希闭上眼，“你的伪装会被一层一层扒下来。”
“随你。”纳西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嘲讽的意味。神的代理人当然早就知道这一切了，那可是地上的神啊。他不禁想要微笑起来，又觉得这样自怜自艾有点恶心。
海因里希卷起斗篷就走，顺便带上了门。纳西华一个人坐在圣母垂怜的雕塑下，继续品尝冷掉的桃子派，不论怎样，他现在是一个人了。